[叶方] 算卦
给凉茶《赌石》的GUEST，拿来混一混更，表示我还没完全爬（……
一个莫名其妙的武侠段子
恭喜凉茶本子完售！
算卦
从前有家客栈。
不叫悦来，叫兴欣。
兴欣客栈不大，三层高的小楼干净整洁。
兴欣客栈的生意挺好，老板娘做人实诚，跑堂待人热情，厨子手艺优秀，实在是有口皆碑，再加上价格公道，江湖侠客们都爱往这儿钻。
在一个夕阳醉人的黄昏，兴欣客栈里来了个道士。
这个道士打扮得跟话本里的一模一样，白胡子飘飘，一身靛蓝道袍，头戴冲虚巾，脚踩十方鞋，背上一把破铁剑，手里举着张幌子，上头九个大字：铁口直断，不准不要钱。
道士走到一个正在喝酒、相貌平平的侠客跟前，先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，然后瞬间大惊道：“这位大侠，您印堂发黑，七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啊！”
侠客缓缓放下手里的水碗。
“哦？”
侠客的手极稳，水碗里的水连一丝涟漪都未起。
糟了，挑了个硬茬。
道士心下叫苦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，他现在退了不是自砸招牌么，下次再来就不好行事了，只得硬着头皮道：“您可知解决之道？”
侠客微微一笑：“愿闻其详。”
道士道：“我先给您看看手相。”
侠客依言伸手，道士抬手探去。
就在此时，异变横生！
只见邻桌一名白衫少年突然咳血不止，方才挺精神的一人转眼间就气息奄奄，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。他身边两个彪形大汉将腰上佩刀往桌面一砸，厉声吼道：“菜里有毒！”
一时间众人大哗，筷子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，生怕自个儿也被暗算了似的。店里跑堂匆忙赶来，一叠声道：“这位客官！有话好好说，我们向来诚信经营——”
“诚信？诚信能把我家少爷吃成这个样子？！”其中一人吼道。
那跑堂正欲解释，却只见那人突然高高扬起一张蒲扇大手，啪得一掌拍在那跑堂的胸口，直拍得人满口腥甜，嘴角溢血。
众人一概惊住，心道这伙人尽是带着功夫的，看这功力还不浅。那跑堂虽然只是寻常人，但怎么也是体魄健硕的好年纪，竟然被生生一掌拍出了内伤。
再看那跑堂的受了重伤，两腿发软，颤颤之下向前一个趔趄，竟然直接瘫软在地，满脸惊惶，“嗬嗬”着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。
这样一来，一些原本打算为店家说些话的熟客，仔细掂量一番后都选择了闭嘴。
那道士见此场面，心下不忍，他虽不知缘由，但如此轻率地重伤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，实是有些残忍。如此想着，他正欲出手之际，一杆烟枪从旁边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来，在他小臂上一磕。
道士手臂顿时一麻，酸软垂下。
他吃惊地看向侠客。
侠客说：“且看着先。”
只见那伙人一面将桌上菜肴尽扫落在地，一面吆五喝六，要掌柜的给个说法，否则就要砸店。喧闹间，真有一片倩影自珠帘后由远及近、娉婷而出。
客栈中气氛忽地一松。
“唐女侠竟回来了，”有人喜道，“想来这下他们讨不到什么便宜！”
未曾动手的另一人闻听此言，皱眉道：“你不是陈氏？”
那女子下巴一扬，眉梢眼角尽是寻常女子少有的锐气，声音甘冽：“免贵姓唐。”
“你是这家店的人？”
“是。”
“能做主？”
唐女侠微微一笑：“客栈经营，自然是老板娘才能做主。但如今日这般寻衅滋事的，我便能处置。”
“区区小娘，口气不小！”那人手重重一拍，木桌应声而裂，落地之前竟然还发出咔咔响声，一呼一吸之间，已然碎成一摊木屑粉尘。
众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有些本事，”又有人低声道，“唐娘子这回怕是要吃点苦头。”
另有人反驳:“此言差矣，唐女侠一身好功夫咱们都是见过的，一介女流单挑五六个大汉都不成问题，还怕他不成？”
道士听他们议论，一皱眉，轻声道：“不成，这女子虽然筋骨扎实，动作利落，但没个章法可循，内力也不甚深厚，怕是野路子来的。”
他声音放得低，只叫身前的侠客听见了，后者道：“道长好眼力。”
道士对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狐狸眼，心下一惊。
这人眸光如刀，耳聪目明，方才制住他那一招更是神鬼莫测，连他这般玩阴招的好手都没防备到，绝非善茬。
道士顿觉头痛：今天实在出师不利，挑了个什么玩意儿当下手对象啊……
那厢唐女侠果然在两人围攻之下力战不支，连连后退，见她露出败象，那二人出手愈发狠毒，唐女侠堪堪避过一人锁喉手，另一人的拳头便直冲心口而来。而她此时招式已用老，避无可避——
斜里一杆烟枪倏然冒出，下手极准地在那人脉门上一戳。
“啊！”
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，捂着手腕单膝跪地。围观群众这才看清面前情形：两方之间突然冒出了个青衣的侠客，这人背后一把铁质怪伞，手中一杆木头烟枪——上面还有几道年头久了挤出的裂痕，一看最便宜的那种。
就这样一杆最便宜的烟枪，一击就废了那内功深厚的汉子一条胳膊。
那汉子抬起脸来，目眦欲裂。
“你又是什么人！”
“鄙人叶修，”侠客道，“一介游侠。”
“没听说过，”那人吐了口血，“武林盟主叶秋跟你什么关系？”
“没什么关系，”侠客道，“你们的问题能不能有点创意？每次我报名字都要被问叶秋，他长得比我帅还是怎么的？”
四周传来低低的笑声。
“确实比你帅。”道士悄声道。
叶修烟枪往手上一磕，笑眯眯道：“烦请这位道长给那位小少爷号号脉，看看究竟怎么回事。”
道士说：“我——”
叶修说：“自古丹药不分家，道长请。”
道士被他堵死了抽身的机会，只好悻悻走上前，蹲在那白衣少侠身边号脉。
“如何？”
道士缓缓站起来，悠悠道：“别装啦，脸上青灰擦擦吧。”
众人一愣。
“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！”
未受伤的那人大喊一声，朝道士扑来。只见那道士手腕一翻，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大汉胸前连拍十数掌，最后食中二指并拢，朝这人眉心一点。
那大汉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，轰然倒地。
“雕虫小技，还敢在你方爷爷面前动粗。”
道士拍拍手，后退一步。
那少年见势不妙，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，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地往外窜，结果窜到半路，被叶修揪住领子，老鹰捉小鸡似的提溜回来。
“想往哪跑啊？”叶修说，“你们马老板给你多少钱让你演这出戏？”
少年瑟瑟发抖，不敢应答。
唐女侠调理好气息，望着叶修，迟疑道：“你就是叶修？”
“对，你们陈老板叫我来的，”叶修笑道，“你就是唐姑娘了吧。”
唐女侠抱拳：“见过师父。”
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，哄然叫好。
“诶，那个谁，偷儿，你别跑啊。”
“你他娘的才是偷儿！”
“那你把怀里的东西亮出来给大家看看？”
居然败露了！
道士转头想溜，却叫叶修反手用烟枪点了穴，登时僵在原地不能动弹。
叶修靠过去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拿点东西。”
叶修慢条斯理地伸手摸进道士怀里，扯出三个钱袋子。
一个是他自己的。
那少年惊叫道：“我的钱袋！还有三哥的！”
三哥就是叫道士打翻在地的那位。
“可以啊，方锐，”叶修一语叫破道士的身份，“干点老本行也不忘行侠仗义，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盗亦有道？”
方锐挣扎道：“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——”
叶修：“别装了，你胡子都歪了。”
方锐：“……”
叶修：“易容手法不行，建议让鄙人教上一教。”
方锐：“滚蛋！”
最后叶修的钱袋物归原主，另两个归了闻讯赶回的老板娘，赔偿客栈的损失。
至于方锐，叫叶修带回了房间里。
叶修给他把易容洗了，点点头：“确实长得不错。”
方锐哼哼：“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——”
叶修问：“那你觉得你跟叶秋比，谁比较帅啊？”
方锐说：“当然是爷。”
叶修说：“你不怕被他知道了？”
方锐说：“知道就知道呗！”
叶修说：“你打不过他。”
方锐说：“方爷爷我轻功天下第一，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么？”
叶修说：“可惜了，你也不能跑。”
方锐问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叶修说：“我有个任务想交给你。”
“偷叶秋的玉佩？！”方锐惊道。
“怎么样，干不干。”
“不干。”
“报酬百两黄金。”
“成交。”
“你也易容了吧？洗了脸我瞅瞅？”
“别，怕把你帅到。”
“不愧是二皮脸。”
“承让了。”
“你不是被呼啸招安很久了嘛，怎么又跑出来干老本行？”
“要你管？”
“别这么横，你的穴道还没解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别费事了，冲开也没用，我人在你就别想走。”
“你到底要怎样？”
“我不是有血光之灾嘛，烦请道长为我护法七日，化解此劫吧！”
七日后，方锐没走。
半个月后，方锐还是没走。
一个月后，叶修说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方锐说：“滚蛋。”
又两个月，一则消息让整个江湖都炸开了锅。
叶秋，武林盟主、一代斗神、天下第一，废了。
传闻飞快地散到大街小巷，所有江湖人士都在议论纷纷，却没有一个感到惊讶。
因为他除了这三个称号外，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头。
江湖公敌。
想收拾他的人实在是很多很多，多到各大门派居然愿意放下仇恨，一起围攻嘉世教。
这是不久前传出来的事儿，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。只不过许多人都不相信，八大门派联手剿灭叶秋？别逗了，你知道八大门派都有谁吗？蓝雨微草，霸图轮回，百花呼啸，虚空烟雨，中原岭南苗疆全齐活了，里头还有对儿宿敌，这能好好合作吗？必须不能啊！
别说打叶秋了，还没到杭州呢，他们自己就得掐起来。
没成想这回八大门派是吃了称砣铁了心，碍事的小兵一个没带，掌门教主们亲自出马，碰头了那叫一个克制谦让彬彬有礼，连谁先打第一掌谁后来补刀都商量好了。
他们行事也不遮掩，光明磊落地住在杭州第一客栈楼外楼，叫全江湖都能看见阵势。
武林十几年没出过这么大的盛事了，大家纷纷收拾行囊带上兵器赶往杭州。
干什么？看热闹呗！
结果谁也没看成。
全江湖都知道的事儿人叶秋自己能不知道吗？那楼外楼还是嘉世的产业呢，全楼上下从小二厨子到账房掌柜全是嘉世的人，看见这群人大张旗鼓地住进来，没给你哥几个下点毒都是够意思的了，还想咋地啊？
掌门教主们到了山庄脚下，就有人好生接待着送上山，然后门一关——
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。
大家气啊，捶胸顿足啊，大骂叶秋真不是好东西，骗他们来自己地盘消费还不给看戏，丧良心，下次武林盟主选举不支持他了！
而正主好端端地站在屋里头，十分热情：“都来了！”
“来了。”
“顺序排好没有啊？”
“排好了。”
“哎哟那可太好了，”叶秋道，“谁第一？”
霸图掌门韩文清黑着一张脸出列：“我。”
“老韩啊，好好好，接着。”叶秋把一把黄铜吞口的钢剑交到韩文清手上，“武林盟主不好当啊，辛苦辛苦。”
韩文清冷哼了一声。
烟雨楼主楚云秀笑道：“那你还连当三年？”
“少侠女侠们都选我啊，”叶秋摊手，“我能咋样？人气太高没办法。”
“呸，你不要脸。”百花教副教主张佳乐骂道。
叶秋抱拳：“不敢当。”
蓝雨派掌门喻文州道：“我们是商量好了，外面不认怎么办？”
“就说我废了。”叶秋说。
众人震惊：“这么干脆？”
“你们这些高手一起找上门来，我当然招架不住啊！”
众人一想，也是，大家都是高手嘛，收拾一个叶秋还不容易？
“有这个传言，你这嘉世掌门也做不下去了吧？”微草堂堂主王杰希问。
“对啊，”叶秋点头，“鄙人正式致仕养老了，此后江湖风雨与我无关。”
高手们没一个信的，纷纷冷漠离开。
“诶，那个谁，偷儿，你留一下。”
“你他娘的才是偷儿！”
“那你把右手袖子里的东西亮出来看看？”
叶修把玩着手里的玉佩，幽幽道：“难怪说贼不走空门，方锐，你连来看我都不忘接私活儿啊。”
方锐眼皮一掀：“我是来干活儿的，没人想看你。”
“那你活儿已经失败了，怎么办？”
“谁说我失败了？”方锐说，“这不是把东西好好交到雇主手上了么？”
叶修哈哈大笑：“好，算你任务完成。”
“我的百两黄金呢？”方锐问。
“藏于天涯海角、万水千山里，”叶修说，“此去山迢水远，你可愿为我护法？”
“你到底叫叶秋还是叶修？”
“重要么？”
“也是。”
春风拂柳，两人策马而去。
